谭晓禹

5月31日，炎夏将至，我们打算去一趟三墩岩，给老乡们送去电扇和蚊帐。临行之际，我想到我的贫困户，想到他家里地上立着的那口被烟熏的黑黢黢的小锅，我立马奔去超市买了一袋大米和一个电饭煲，想他吃得能稍好些。

    经过4个多小时的盘旋山路颠簸，我的胃里已经翻江倒海，算算时间，从县城出发已经快到武汉了，可我们还在山路上一个弯接着一个弯，夜晚十点半我们终于抵达磨坪乡。第二天七点多我们开始打早去一一看望乡亲们，背着我的相机，用眼睛记录下触动我的心酸和感动。背着一身夜蚊子咬的包，感受大山深处生活点点滴滴的真实和苦楚。

一、“我该怎么报答你？”

——看望偏瘫老人梅云茂

扛着大米和电饭煲，我迫不及待地去见我对口帮扶的梅云茂老人。尤记得第一次来梅老家，四面砖墙被火熏得发黑，墙面悬挂着一只灯光微弱的灯泡，里屋的桌上有一口箱子堆放着杂乱的衣服，算是唯一像样的家具，火炉旁躺着一口烧得发黑的小铁锅。屋外的树杈上吊着几件又厚又黑的旧衣服，据说偏瘫的他就这样把衣服挂着让雨水帮他把衣服洗了又穿。当时，他吃力地瘫坐在凳子上，一双昏黄的眼神让我的心皱成一团，天啦，从小到大我真的没有看见过如此贫穷的人！偏瘫的他穷竭一身寄居在如此荒野小屋，孤独和凄凉直戳我的内心深处。张毅书记让我跟梅老说几句聊一聊，看着梅老“窝棚式”的家，我的眼泪竟哗哗地往下流，什么也说不出来，掏出300块钱塞给梅老。

这次，走进他家，他一个人正在吃饭，清水汤里漂着几块肥肉片，见我们来顺势将锅放在地上。他穿着一件脏的黑亮的旧唐装外套，见我来他起身，我把锅和米交给他，正好可以煮点饭吃，他和我聊起了他两个在外地许久不见的儿子，聊起肚子有点疼准备近期想办法去乡卫生院看看，我叮嘱他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可一看他煤炭工人式的双手我的内心又沉重了。也许对于帮扶他这个命题，我的做答还显得太过单薄，希望努力想办法通过易地搬迁之后，他有房睡安稳觉不必太飘零，儿子能多回来看看他不必太孤独。临走时，我嘱咐他要注意身体，我过几天再去看他，给他再带点衣物，他随口小声地答一句“我该怎么报答你？”竟让我一直到此刻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二、“这估计是我们最后一张合照！”

——看望口腔癌患者谭先文

我听说过很多种癌症，可我是第一次听说口腔癌，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口腔癌患者。我们挨着一棵老银杏树走进谭先文的家，他和老伴儿正在削土豆，见我们来两老立即起身。只见谭先文的上下颌骨之间全部肿了，嘴唇下有个刚做完手术的刀疤，右边的嘴角边鼓了一大个包，也正是肿瘤所在。他还没来的及泡茶，就着急地告诉我们他的老伴儿也病了，才去医院检查出一身的毛病。老伴儿站在一旁打不起精神来，也不太有力气和我们打招呼。

我们见状拒绝了老伴儿给我们沏茶，立马开始组装电扇，希望可以给他们焦急上火的心带去一丝的凉爽和慰藉。谭老招呼我们去摘门口的枇杷吃解渴，真正的土枇杷，初夏味略酸，想到他们的病情我们的内心也倍感酸楚。他跟我们聊起女儿隔三差五回来看望他们，只是面对病来如山倒的酸楚，女儿的肩膀也显得过于单薄。电扇装好，两位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们也把我们院制作的记有干警电话的扶贫联系卡粘到墙上以便日后联系。

我提议一起拍张照，请他们移步到门口，谭老拉着老伴儿说了一句“这恐怕是我们的最后一张合影了吧”，顷刻间我感觉我的镜头沉重得怎么也抬不起，对准两位老人的脸按快门也变成了一件如此艰难的事。

三、“这么好的政策，我怎么舍得死啊！”

 ——看望独居老人黎宏香

想象一位独居老人，她应该是充满怨气、暗淡无神的，可是黎老却是我见过少有的一直挂着笑容慈祥的老奶奶。我们爬上她家的土台阶，她正在门口的园子地里浇菜，见我们来，黎奶奶一脸高兴地回家。“黎奶奶，天气热了，我们给您送电扇和蚊帐来啦！”黎奶奶一脸笑容声音高亮地说：“你们怎么对我一个老太婆子这么好啊！不嫌我老，也不嫌我丑，这么好的政策，我怎么舍得死啊！”收拾整洁干净的黎奶奶，头发梳得顺溜，地面上虽然没有打水泥，桌子虽没有上漆，但也拾掇得没有一点灰尘，桌子上每件小物件摆放整齐，脸上的乐观积极和心底里的善良慈祥，让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由衷的敬佩和欣喜。她指着墙上张检的帮扶信息卡说，我每天起床就要把这张卡片擦一遍，要擦得亮晶晶的，真是谢谢你们啊！等门口的李子熟了，你们一定要记得都来吃啊！

把电扇装好，奶奶笑呵呵地学着怎么开电扇，此刻我们就像她的外孙一样开心地聊着天儿，笑声在这座土墙房子内外荡漾。告别之后，她不舍地送我们出来，站在门口高高的培坎上望着，望着，我们的车走得越来越远，她在后视镜里的身影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四、“小朋友们，这是哪儿呀？——屈原洞”

——把村里的留守儿童接到县城过儿童节

返院没几天，也就是六一儿童节过去没几天，我们放心不下三墩岩村的留守儿童，想给他们补过一个特别的儿童节。他们中多数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几年回家探望一次，有的跟随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有的低龄儿童也被迫选择学校寄宿生活。我们立即与村委会和长海希望小学取得联系，通过摸底最终确定了8名最贫困、最特殊的留守儿童，由长海希望小学的老师、三墩岩村妇女主任以及我院驻村第一书记护送他们乘坐班车来到县城，第一次走出大山之旅。我和几位青年检察官在车站一接到他们，就带他们去参观我们在县二中设立的“橙爱”青少年法治教育工作室，青年女检察官姐姐向他们讲述法律知识，同时邀请该学校心理辅导老师为留守儿童进行了一次心理辅导讲座。中午时分，带他们来到我们的食堂吃午餐，这顿午餐我们特意嘱咐食堂师傅，给孩子们专门买的菜，炒了他们爱吃的青椒肉丝、酸辣土豆丝、胡萝卜炖牛腩等等，我给他们的餐盘里打菜的时候打得特别多，看着他们开心地笑着和检察官们讲述他们在学校的故事时，我知道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大山外家的温暖。吃完午饭，我们带孩子们在我院会议室观看了电影《摔跤吧！爸爸》，孩子们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看电影。下午我们七八名青年检察官和孩子们手拉手，带孩子们参观了屈原故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我给他们一路解说，希望他们可以在轻松中记住这山外的世界多美好。走到屈原祠门口，我问他们：“小朋友们，这是哪儿呀？”只见他们很认真地看着牌坊上的字，思索几秒异口同声地回答“屈原洞”，哈哈哈，她们是多么可爱单纯呀！我们继续走着，边走边鼓励他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凭借自己努力走出大山，渐渐地我发现在队伍里总有一个小女孩儿一个人走在最后，也不太爱和其他的孩子讲话，我问老师她怎么了，老师告诉我这位小朋友的爸爸六十多岁了，妈妈在外地打工，就爸爸一个人带她，我看着小女孩脖子上因为洗澡没洗干净积淀的汗垢，我就知道她的童年或许不是那么地快乐才让她显得如此胆怯。于是，晚上我们安排家里有小孩的检察官自愿接一名留守儿童回家留宿，我们想让他们与检察官的小孩们多些交流，能与城里的小孩成为好朋友。第二天清晨，有的检察官们给孩子们做好早餐，有的给孩子们买了新书包、新衣服，我们统一给孩子们准备了大礼包，里面装有《屈乡心语》预防未成年人犯罪画册、防校园暴力欺凌书签套装、自我防护单词卡锦囊、贴画、课程表及《新华字典》。孩子们笑了，能感受到他们是真的快乐。又过了几个星期，那个总喜欢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小女孩托老师给我们带了一封手写的信，稚嫩的歪歪扭扭还不太工整的汉字，她这样写道：“尊敬的检察官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八年级的王奕颖，首先再一次谢谢你们，从忙碌的工作中抽出时间陪我们度过一个最愉快的周末。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却成为我们最珍贵的记忆，让我们感受到温暖，不再孤独。虽然我们生长在农村，无法在好的环境下学习，但是我们不会畏缩，一定努力学习，不枉费你们的照顾和关注。”质朴的字里行间，让我们看到了大山深处绽放的最美丽的笑容。

我们扶贫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让一个四十岁的男人重新站立起来，在一次入户走访中，我们了解到47岁的唐大黄苦于无钱医治，双脚脚后跟因伤溃烂严重，行走困难。因年轻时在工地被山石砸坏双脚，医疗条件极差，医生锯掉了他的双脚脚趾，只留下脚后跟走路。家庭深陷贫困的沼泽，年轻的他面对现实无不绝望，多次自寻短见未成。在唐大黄家中，我看见他怯懦地蜷缩在角落里，双眼昏黄。返院后，我们倡议全院干警为唐大黄捐款，最终唐大黄入院接受治疗手术，清理出脚后跟的碎骨，进行了皮肤移植，康复出院。等后来我们再去看望唐大黄时，他的眼神中重现光亮，谈笑间竟是那样的轻松，是呀，难以忘记的是山旮旯里那双昏黄的眼！再后来，我们为三墩岩村积极主动争取到各级各类帮扶项目资金和物资一百多万元，建立了《双向扶贫联系卡》《检察干警结对帮扶任务卡》，制定出台《检察机关服务精准扶贫工作的十条意见》，希望通过我们用心用情在扶贫上做出的些许努力，让山旮旯里那双昏黄的眼里多些光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