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兴法

 

一

白云识归路

在磨坪。傍晚

每个村民都可以

分得白云一朵，她们

识路。记得，自己藏娇的

土房子。那只举翅，把自己拍打成

黑色的苍鹰，他也记得

前方悬挂在崖壁上的妻儿，雷霆，夜晚

闪电摩擦下，腹部羽翅抱紧的温度

 

 

二

在磨坪，我怀疑的是

我怀疑，草尖上，那颗露珠

在弯腰坠落时，钻石闪烁的

目光里，看到的最后

是一朵，旋转的

白云。我还怀疑，苞谷叶的掌心

那只盗足了，绿色血液的蚂蚱

心情寡淡。复眼里，依旧是

惺忪的白云。我也怀疑

小酒厂在午后，会喝

旁边的溪水，也吞进

一片片的云。我怀疑的是

岸边，岩石上，一只浑身流水的

青蛙，每咳嗽一声，天空

就又吐出一朵白云

 

 

三

磨坪窖藏

磨坪山高，云低。水凉，酒辣，有脾气

酒坊主们依山凿穴，抱瓦坛，闪身

钻了进去。黄泥敦厚，和进白云

悠悠。封罐口，塌火气

最长的功夫，用去了十年

他们说，他们信

时间，足以吞进这

咬喉咙的烧刀子

 

 

四

牵情树

你一定没见过。两个人

四只手。牵，牵出一只井口的

形状。牵，牵进了后五百年

直到，一些东西已经

长进骨头

你的，还是

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你一定没见过，我说的

是两棵，紧站在危崖上

比我的脖腕，还粗的

树的树枝

我按住胸口，靠左的地方

作揖。默，不作声。我望到

树皮依旧，流淌着

一条绿色长青的河。井口下面

流风。流云。流雾

都一往而情深

 

 

五

磨坪黄昏群物志

月亮弯，弯成象牙

早早地，咬紧了村子

野猪和远山，同时弓起褐棕色

的脊背。乌鸦在天际，咳血

一声传出三百里。白云暗下来

和黑云纠缠。烟叶卷起了

大耳朵。种烟人，开红三轮

一路，蹦了过来。戴红帽子，跳进

绿烟田

 

 

六

磨坪悬棺

千年。千年。千年。几千年

古虢国的河水流过。涛声，成绝响

先秦的河水缠绝壁。抬身子，也抬河床

大宋朝的河水不洗船。水如龙，仰头，摆须，又有人

把肉身包着的一把骨头，种进石窟

燕子飞过。蝙蝠悬梁，在千年杉木的

棺板上，练倒立。野花几朵，惊悚地开

也突然地落

 

 

七

清邓植墓

砌。茔墙高，高三尺，绕一匝

凿。望亭玲珑，观山水，藏日月，储云雾

劈。望柱长八尺，左右各一，健硕金刚不坏身

架。牌楼揽天狼，射瑶光。招手清风拂山冈

拜台要宽。可列黑首三百，白发千丈

妻要两个。睡在土里的和怀里的

须是，一样的衷肠

 

 

   八

山水走笔

山一半泼墨，一半擦金粉，只为阳光走走

又停停。溪水本流过，随山势

再回首。青苗集结了坡上的树，再怎么起义

也是绿的版图。白云悠悠，流浪

也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蓝得像一场

有底色的心事，哭一哭

完好，又无损

 

 

九

过玉米地

过玉米地，看这些绿色的剑客

列队。排在两坨白云的

缝隙间。出操。顶烈阳。有

一棵，“啊”了一声

用剑尖，挑了一下我左腮

冒血珠。滚辣汗。我

不怀疑，她是女剑客。分明

咯咯笑了一声。只一声

 

 

    十

紫苏红，黄瓜绿

有云压过来，碾过去。太阳白

太阳皱。太阳是个

风吹过的，白馒头

他们，在天上搞事情

 

戴草帽。挽裤脚。弯老腰

我，从秧上抹下

一根发育好的黄瓜。刺坚挺

手心转一圈，酥麻。细牙嗑开

流水，也流风情

 

紫苏红。笑南风

掐一朵，左右唇

绿与红，情万种

 

 

作者简介：胡兴法，男，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秭归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北省文学院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在《小说月刊》《北方文学》《莽原》《广州文艺》《赣韵文学》《散文诗世界》《山西文学》《骏马》《南方文学》《天池小小说》《躬耕》《中国乡土文学》《金田》《青年作家》《中国文学》《金山》《中国校园文学》《散文百家》《先驱报（新西兰）》等四百余家报刊发表过文学作品。作品获得第二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全国报纸副刊年度美文奖、重点文艺精品创作扶持等各级名类奖项。出版有长篇小说《我的作坊村》，散文集《风雨中的板车》等。指导学生发表文章5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