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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故里

发布时间:2023-07-17

王文轩

 

初春时节,我踏上阔别30多年的故土,被誉为秭归“青藏高原”的磨坪,这里依然遍地霜冻,寒气袭人,樱花、桃花似青春美女,头裹薄纱,挣脱冰的束缚,含苞欲放。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像盛开的鲜花,光彩夺目,一声声温馨的乡音清脆悦耳,暖人心田。我突然想起了贺知章老先生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要不是儿时的伙伴田延龙的引荐,真有“相见不相识”的感觉。田延龙,和我同庚,长期生活在农村,加上满脸胡须,显得比我老练、沉稳。县第十七届人大代表和村落理事长的头衔,让他在当地小有名气。他所在村落52户150人,每年烤烟收入100多万元,可谓家家美满和谐,户户殷实富足。

延龙种烟有12年历史,提起种烟,他有许多感触和心酸,可以说是三起三落。刚起步时,由于缺少资金和种管技术,净是赔本,落的连裤儿都没得穿的,饱肚子就成了问题,左邻右舍放弃种烟外出打工挣钱去了。他是个不信邪的人,不管春夏秋冬,起床比鸡早,睡觉比牛晚,天天围着几亩薄地转来转去,从烟种选择到大棚育苗,从施肥喷药到起垅移栽,从采摘烘烤到选级出售,每一个环节他都仔细揣摩。最后,他明白一个道理,土地与土壤必须改良。低哇地天阴怕涝,挂坡地天睛怕旱。俗话说:一称早,二称饱,想到的事必须做到。于是,他请来5个小工,每人每天100元工资,三餐饭一包红金龙烟,把三亩多低哇地挖出一条条宽50公分、深100公分,纵横交错的排洪沟,放眼望去,恰似我国商朝的“井田制”,有人戏称田延龙有战略眼光,挖了一条条战壕,时刻准备打仗。面对冷嘲热讽,他笑答:“深挖洞、广积粮、缓称霸”。对5亩多挂坡地,他放炮开山,垒石培土,把一块块看不上眼的乱石岗,雕刻成一幅“横看成岭竖成行,远近高低各不同”的美好画卷。

田延龙“愚公移山”的精神,一传十、十传百,在村头地角炸开了锅。村长三天两头往他家跑,掏出小本本问这记那,要总结经验,推广典型。从此之后,乡长来了、烟草局长来了、国土局长来了、农业局长来了、县长来了。说到这些,我这娃娃朋友脸上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说了一串儿当官的名字问我认识不?自豪感溢于言表。凭着倔犟的性格和坚强的毅力,他硬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如今种植烤烟30多亩,年收入18万多元,成了带动周边规模种植烤烟的示范户,使磨坪成了万亩烤烟之乡,全省优质烟叶示范基地,开创了农民“生产在家、轻松赚钱、富裕一方”的新农村格局。

有了“能人”的影响和善于思考的性格,他被推选当上了县人大代表,从此,他有更多的话语权,为当地社会经济发展摇旗呐喊。延龙带我到所在村正在实施的土地整理工地现场,负责施工的小王热情的过来打招呼,毕恭毕敬的给延龙敬烟点火。三台挖掘机不停地轰鸣声,打破了高山的宁静,冒出的一股股青烟,使洁净的空气中散发出浓浓的柴油味,当初“农业学大寨”那种红旗飘扬、号子震天的人海场境已经不复存在了,当初请工搞土地整理、自己单打独斗的场面已成历史。他自豪地说:这个项目与我争取密不可分,政府投资700多万元,整理土地300多亩,100多个农户受益。已经硬化乡间公路2公里,计划再硬化公路一公里,新建100多方蓄水池一个。他带我来到儿时供我们几十户人家吃水的一个水井旁,先前那个杂草丛生、淤泥满池的景象已成回忆,映入眼帘的是四周水泥磨面、清澈见底的一泓甘泉,这泉水曾经养育过祖辈先贤,也哺育着后世佳人。

眨眼之间,天上的星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眨巴着眼睛注视着我们,月亮像害羞的姑娘悄悄爬上树梢,被人间的两个美男子迷住了,农家房顶高高的烟囱冒出一股股青烟直冲云霄,远处的狗吠声似乎在呼唤主人快快回家,山间的冷风亲吻着脸颊,顿觉神清气爽。

走进房舍,延龙夫人已经将香喷喷的饭菜摆上满满一桌,让我馋得口水直往肚里咽。土鸡火锅、清蒸土鸡蛋、榨广椒炒腊肉、家常土豆丝、火炕荞麦饼、油炸花生米,主人执意要喝稻花香珍品一号,被我谢绝,我提议来点秋谷山包谷烧。酒过三巡,延龙打开了话匣:对今后的发展侃侃而谈,受市场影响,烤烟发展前景将会调控,农村经济作物替代产品,需要政府引导,高山核桃、蔬菜、中药材等项目能否落地,还有待思考,农民抗风险能力弱,要想转型升级,有一个阵痛过程。谈及新农村建设,延龙眉头紧锁。他说:乡领导正在商讨,要集中建房,自己是否在本地建房难以定夺,儿子在武汉工作,将来是否进城举棋不定。虽然,进城可以满足儿子的心愿,但是,故土难离,乡情不舍呀。祖辈留下的这片土地,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抛弃,土地是农民的命根,我们有责任和义务把它经营好。说话间,延龙夫人递过来一套物件,我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丝烟马棒。立刻将我带回到童年时代。自我记事起,祖辈们家家户户都种烟,那时候,土地没有下放,爱抽烟的人在自家菜园里腾出半分地种一点白腊烟,晒干后卷成筒状放在烟锅中抽,农村人称之为“枝子花”。比较讲究的人抽丝烟,丝烟是专门特制的,把一尺多长的白腊烟,一片一片的绑在棕绳上,每天在阳光下暴晒,早晨像抱娃子一样拿太阳下曝晒,晚上卷好后收回,上面包一件破衣服防止回潮,烟叶不能淋雨,淋湿的烟会发黑,影响烟质,把晒好的烟再挑叶面金黄,长短一致的,用菜油浸泡,把浸好的烟叶码放整齐,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小木榨上,每天用木楔子不停地摧,一直等把油榨净,然后用小木刨子刨出细细的烟丝,装在一个小铜盒子里,抽丝烟的工具是用竹蔸子制成的,把挑选好的竹蔸子的芯用烧红的铁丝烙通,再用黄铜配烟嘴、包头,把杆子打磨光滑,涂上桐油或者是生漆,在杆子上绑一个用羊皮缝制的口袋装眉子纸、签子和火柴,此名谓“马棒”,大的有一尺多长,小的五寸,抽丝烟很有讲究,事先把眉子纸卷成细筒用火点燃,左手握住烟杆和点燃的眉子纸,右手把丝烟捏成小小的圆球,轻轻地按在烟锅中,用眉子纸点燃烟丝,衔着烟嘴猛吸一口,烟雾直入口腔从鼻孔中喷出,然后对着烟嘴用力一吹,带着火星的烟丝飘落地上。我接过马棒,抽了一口丝烟,立刻沁人肺腑,大有腾云驾雾,飘飘于仙的感觉,吹走了我几分醉意,伴我进入到甜美的梦乡。

隔日清晨,我挥泪别友,行进在水泥路上,儿时走过的泥巴路在脑海闪现,公路沿线一排排小洋楼取缔了土坯房,让我记忆模糊。我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曲:清风牵衣袖,一步一回头,山山岭岭唤我回,一石哟一草把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