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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一条河

发布时间:2023-07-17

康宁

古人曰:七月在野,八月在户,九月在宇。农历的七月是去像磨坪这样山野之乡的最好时机,我便和一帮子文朋诗友踏上了去磨坪的行程。

磨坪山大,这是我以前就能想象的。在没去磨坪以前,我总是没有由来地认定磨坪就是山里的一个平地,就是大山散落的一颗珠子,在巫山余脉的横亘里静静呆着。山无止无休地连绵着,而磨坪,又像一位穿着大山赐矛的绿色的衣裳的村姑,安静,本份。当然这是我想象的磨坪,而真正的磨坪于我没有一丁点概念。

汽车在闷热的下午驱向磨坪,走过谷底的一段平路之后一路向上,似乎再也没有回到谷底。车内开着的空调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机关了,有人打开车窗,丝丝的凉风拂进车内,闷热一下子被消解,这风,沁凉而清纯。窗外的山是连绵的,近处是满目的绿,这绿,绿得似假,让人不敢相信居然还好如此纯粹的色块;远处是满目的黛,那也是纯色的色块,完好的植被完全将山体覆盖。绿与黛的衔接是渐变的,我们找不出一丝拼接的退迹。有白云在山腰以上的地方升起,一丝一丝的如被风儿拂起的干净的白色丝带,把这绿和黛勾勒成一幅仙境般的图画。

这山是我想象中的山,至少与我想象中的山没有多大的差距。这山是美的,这美是一种铺天盖地的雄浑的美。然而,到达磨坪之后,我倒是更讶异磨坪的河。

河名升坪河。是开始纤细柔弱而后渐渐丰腴的那种。

升坪河的主源来自一个叫犀牛洞的溶洞里,远远地便望见氤氲的雾气从口飘出,雾气带有阴阴柔柔的凉意,让旅程中的暑气顿消。入洞口,有潺潺的水流从脚底流过,凉凉的、清清的、静静的。顺着洞口的余光环顾整个溶洞,钟乳和石笋遍布洞内,水中有奇石,或图案清晰可辨,或形态嶙峋怪异。洞宽近三十米,长不能望见尽头。据说,这洞太长,要走数十公里才能走出洞的另一个出口。同行者大都向前走了一程,似乎要去证实际这溶洞的长度。溶洞还是原始的溶洞,没有人工添加的灯饰,里面黑魆魆的,使我们不敢进入太深。

出得洞来,见得暖暖的阳光,心才踏实。水在脚下流着,我们徒步顺流而下,渐渐地觉得水流越来越大了。看看这水没有别的支流,想,这水是怎么大起来的呢?

岸边有两女子在唱一支清扬宛转的山歌。我们便被这歌声和唱歌女子的神态迷住,停下来小憩。请求两女子为我们再唱一遍,她们倒也大方,亮开嗓子便为我们唱开了。这歌声绝不是我们平时听得腻了的流行的歌声,而是摄人心魂的原音。歌词里夹杂着浓浓的方言,我们听得不是很明白,磨坪党委的向书记便为我们做起了翻译:

清早晨的起来哟

露水一条河

打湿幺姑的花鞋

花鞋白裹脚

......

这歌是磨坪原汁原味的山歌“露水一条河”,清扬的歌声震动着岸边树木和草尖上的露水,一滴一滴地漱漱地落下,地上是湿润的,隐约有一种向下的流在暗暗流动。我是忽然间明白升坪河是怎么丰腴起的——这苍茫大山和大山中的林木便是升坪河的一条条不可见的支流。与其说升坪河的主源是从犀牛洞里流出的,还不如说升坪河是由这一点一滴的露水聚成的。露水聚成的流不随干旱而干涸,日日夜夜将天地日月的精气注入升坪河,才使得这河流如此清澈美丽。

河水越来越大,再在水中行走是不可能的了。不远处有橡皮筏泊在水边等着我们。我们到筏边,穿上救生衣,戴好安全帽,两人一筏顺水漂流。橡皮筏闯过一个又一个的河滩,一阵阵尖叫从皮筏上一浪浪飘出,高下起伏。这时的升坪河,似乎不像刚才那么温顺,更像磨坪的山里妹子,时不时地和你开着一点点玩笑。在静水处,筏随水流,恬静而安逸,似乎缓解了刚才在急流中的一点点惊慌。然而又会有一个暗藏的滩等着我们落入,我们在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中又陷入一种惊险的刺激中。一路兴奋,一路欢叫,不知不觉约五公里的漂流河段就走完了,我们好像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一条升坪河,两种不同的快乐。

弃筏乘车,升坪河的另一种玄妙在等着我们。那是巴人的悬棺。升坪河边的巴人悬棺是现发现的最大悬棺群,初略地数了一下,有五十多口在岩壁上凿下的用于安放棺木的洞穴,有的只剩下一个空洞,有的还可以见到里面的棺木。悬棺里巴人时代的安葬风俗,其为何形成这样的风俗我没有去考证,但这数千年的巴人遗迹却是我深信不疑的。这背后所隐藏的人与自然的较量的智慧也是我深信的。

我所想到的是,为什么两千多年前的巴人,把升坪河作为他们生衍繁息之地?难道他们也相信升坪河是由集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的露水聚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