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土豆……”小贩的吆喝声就像呼唤我的乳名一样,令我倍感亲切。回家的路上,我肩驮手提,买了不少的土豆。
小时候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蜜罐里泡大的,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愁下顿。我在外公外婆的托管下,顿顿没挨过饿,顿顿有吃的,不过主粮全是清一色的土豆。
外公外婆种的田和别人毗邻,是一样的;种的作物也是一样的,可外公外婆每年丰产,别人歉收。村里的人羡慕地称我们家很殷实,是“土豆专业户”。在家吃土豆,在揠坪小学读书也没有现在的“营养餐”,带的干粮也是煮熟的土豆。虽说年龄小,但我不吝啬,给同班的“缺粮户”搞救济,你一个,他二个。我大方,享受福利也跟着来啦。放学路上,同学争抢着背我的书包,让我一身轻装当“甩手干部”。
遇到屋场狗吠时,他们像保镖似的抡起枝条撵狗,把我围在中间安全前进,有几名同学被狗咬伤了也要舍身护我撤退。好多次我都没有挂着书包进屋,外婆以为我的书包弄丢了,但看到同学送上门的书包,裹着三寸金莲小脚的外婆训了我,上纲上线说我这是资产阶级思想和作风。之后,我听话,人在书包在,上学、放学,书包牢牢地挂在自己的身上,但土豆还是照发不误给“缺粮户”同学。
俗话说,再好的曲子不唱第三遍,再好的主食天天吃也吃得腻。一斤土豆四两皮,餐餐吃得身无力。我厌食了,甚至想绝食。后来,参加二叔的婚礼,让我对土豆“亲物”感别样开来。二叔婚礼现场,有一个情节历久弥新,令人难以忘怀。司仪先生主持道“请新郎新娘共吃一个土豆。”二叔把土豆的皮剥了一半亲手喂给了二婶,二婶羞得满脸彤红。爱一个亲一个,众人欢呼声中,新娘二婶把另一半土豆剥皮后给二叔喂去,二叔吃得吧嗒嗒地响,模样怪甜蜜的。土豆当信物,如此神奇。此后,我对土豆有点顶礼膜拜,开始自己掌勺,把土豆蒸着吃、炸着吃、炕着吃,毫不夸张地说:一日不吃土豆,三餐真无味道!大有一种带着感情吃、吃到底的信心和决心。
少小离家老大回。姨妈家庭总动员接我回老家磨坪玩几天,我依旧像孩童似的雀跃不已。到达姨妈家时雪花漫天飞舞,还没有落座,姨妈拉着我的手到她老屋里“视察”:楼上楼下堆的全是土豆。保存的一处古迹地窖,俗称地下“冰箱”,她揭开木板让我看,也是满窖土豆。我拿了一个又一个土豆捧在手里摩挲,感谢它把我喂养大。此时情思泉涌,不禁默念着作家郭文斌那段经典传唱“每次下到窖里拿土豆,都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像是好多亲人,在那里候着我。”看到发呆的我,姨妈问我晚饭吃什么?我脱口说“土豆汤”。姨妈笑着说,“你这位稀客好款待!”
饭里没有了土豆,就像没有了筋骨。今生为情,今世为爱。土豆,是我一生割舍不了的家常便饭。
(作者:秭归县市场监督管理局 王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