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云
情人谷里生长着许多美丽的事物。
谷底,一片绿海。无长树,无灌木,皆为草。草,却不是浅草,没脚,齐膝,人走其间,没什么响动,这是夏天的草地,草是温柔的,与秋冬的草是不一样的。我虽然在村子里长大,但对谷里的草,也说不上几种,小时候打猪草,认识的几种,现在也只认识那几种,其它的,只觉得眼熟。看见草,就觉得舒服,就想在上面打滚。绿草如茵,形容这里,是非常贴切的。草上还零星的撤了些花,红的多,白的少,紫的黄的也点缀其间,零零星星为草地增添了艺术的色彩。草地就是一幅画了。
从谷底一溜儿朝上看,两边的山势并不奇崛,无悬崖,无瀑布,也并不高,没有压人的气势,看不出曾是土匪出没的地方。山上可热闹啊。先说树:栎树甚多,铺天盖地,叶片褐黄,枝干如铁,树皮皴裂,不高大,不壮硕,精瘦而奋昂,这是非常坚韧的树,其形其质都如当地的农民。但是有一种铁杉树,却异常的粗壮和高大,仿佛宝塔一样,耸于一切树之上,耸于森林之中,这种树令人敬畏,就像人类敬畏王一样。山上当然还有山毛榉、小柏树、椴树等等等等,还有有花和无花的植物。山上的这些,看上去都赏心悦目。这些树是为情人谷构建的幽密的帘幛。山上的鸟声,也很好,清脆的,响亮的。有的鸟,声音拉得很长,像细细长长的山路,有的鸟,声音急促,像去赶集。有的鸟像童音,有的鸟像女声。这些鸟音,使我想起了我的叔叔,他的笛子吹得极好,尖锐的时候,就像鸟儿惊喳喳的,细腻的时候,就像鸟儿的酣声。这些跳跃的音符,就是鸟儿们的鸣唱。这些大多是喜鹊、黄鹂等。麻雀不是此类,它总是聒聒噪噪的,是撒在音符上的一把沙子。当然也还有些鸟,如潜藏的猫头鹰,叫唤和吟唱,声音混沌、浑浊,毫无生气,呆板生硬,甚至悲怆和激愤,就像一个悲愤的诗人,在泄愤或表达悲伤。黑山雀也只是在荆棘和灌木中低低而鸣。那些幼鹰呢,却不同,它们在森林上不声不响地盘旋,直冲云端。
我的头顶上,云不多,不厚,只那么秀气的几朵。它们在海蓝的天空滑动,一直坚持着自身的洁白。这几朵洁白的云,像花,像梦,又像我此时朗爽的自由飘逸的心情。它们慢慢的滑动,也在慢慢的幻化,一幅美丽的国画在我的头上洇开。
我描述的这些景致,是情人谷客观的风景,只是我的描述还有些拘束、生涩。有些客观的东西真是难以描述啊。
我在情人谷里慢步,幻想着峡谷里的浪漫故事,向人搜寻一些山盟海誓的情节,但是收获寥寥。异外的却听来这样一个故事。
情人谷里有一大户,邓氏,富甲一方,情人谷就是他的庄园。一天,一群响马贼派人送来一封信,言称在某月某日洗劫情人谷。邓氏一时毫无主张,整日心惊肉跳,两股颤颤。其实,邓氏是一方的大力士,五大三粗,饭量惊人。曾有人向县令推荐他做县尉,县令当场考验,大失所望。县令备一酒席,放一个大铁杯,请邓氏喝酒。突然屋外一声巨响,邓氏吓一大跳,铁杯也被捏扁。县令见状,说:此人力大无比,然胆量小极,不能录也。邓恼羞成怒,一拳打去,县令一闪,墙被打穿,留下南瓜大的窟窿。就在响马贼送来信的时候,有一个人却非常镇定,毫无惧色,这个人就是邓氏的女人田氏。田氏不言不语,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公公、公婆见大祸将要临头,媳妇还是这幅模样,非常气愤,抄起铁火棍打去,铁火棍顿时在媳妇头上断成两截。
日期一天一天的临近。全家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田氏对家人说:你们都出去躲躲吧。
响马贼如期而至。田氏小媳妇从楼上闪了出来,连连叫道:稀客啊,真是稀客。一下楼,就同时举出八条长长的板凳,说:稀客们请坐。又闪进屋去,一只手担起石磨盘,上面放满刚泡的茶水,热情地召呼他们喝茶。吃饭时,桌上没有酒杯,顿的都是石钵,田氏像玩小酒杯一样托起石钵给大家敬酒,响马贼却没有一个能搬起这样的石钵。
一伙响马贼乖乖的逃走了。
这个故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它产生在这里,有它的环境意义和存在的依据。小媳妇田氏有一身不动声色却令人胆寒的武艺,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谋略,真是令人钦佩。她什么时候有了一身武艺,家人怎么一点也不知晓,是个谜。田氏可能背着家人在山谷习武。情人谷确实是个练拳脚的好去处。峡谷幽闭,空气清新,一片世外桃源。这样的幽谷,人居于此,无欲无念,无邪无恶,真是仙人境地,天上人间。如果有一天,这块地方热闹起来,可能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练拳习武,跑马射箭。当然什么话都不能说绝,或许有人会在这里修建吊脚楼,度余生,享清福,贻养天年。假若耐得住寂寞,情人谷真是我人生的好去处。
草地看起来实在是舒服,我躺在上面不知不觉眯糊了一阵儿:树林中的鸟儿,瞬间都披纱飘裙而来,明眸皓齿、涂粉抹脂,围在我的身边,叽叽喳喳,或轻歌慢舞,变成了一个个的小情人,似雾似花般的依恋着我。我呢,成了白马王子了,我激动得在梦中打滚,觉得一场艳福已经真实的来临了。醒来,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原来雾非雾花非花,好端端的一群美人,眨眼间飘飘渺渺的去了,成了虚幻情人。鸟儿们怎么又飞走了呢?好事总是轮不到我啊!鸟儿们,鸟儿们,你们不能走,你们是我的情人啊。
情人谷啊,情人谷,总有一天我要在这里寻找一个浪漫的动人的故事。
以上就是磨坪之旅后,我记下的游览笔记。